风险投资的本质在于通过一系列措施降低风险，发现价值、培育价值并最终实现价值，获得高回报。在实际投资过程中，由于审核尺度的宽严非常微妙，因而还是会出现误杀与错投的情况。对风险投资家来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并不适用。VC心电图呈现出的起伏，不但与行业性质密切相关，也与个人的心理承受力乃至时代的大环境一脉相承。 “我不需要钱，我只想谈谈对阿里巴巴的理解。” 12年前，风险投资还刚刚介入中国互联网，当马云(微博)收到摩根斯坦利亚洲公司资深分析师古塔的邀请邮件并如约赴会的时候，他稍微有点失落，因为现场已经坐满了不同肤色的人，而并非邮件中宣称的“有个人想和你秘密见个面”。有这样的秘密会见么? 吴鹰(微博)(UT斯达康公司创始人)是那群人里面的一个。据他回忆，当时他们其实是在挑选投资项目，把“所有互联网企业的头都叫到办公室来了”，并非马云一人;介绍项目的时候，也是很有名的一些人先上去，马云靠后，而且他“穿着也最简单，是一个破夹克”。 最关键的是，原先约定的会谈时间是30分钟，但当马云在楼下等待的时候，协调人告诉他：“如果6分钟听完了以后，大家对你没兴趣，你没什么机会就只好走人了。” 如今看来，那位协调人简直就是比章鱼保罗还伟大的预言帝。第6分钟的时候，孙正义打断了马云的演讲：“我也不知道阿里巴巴是什么，但是我如果投资一定要30%的股份，你可以继续谈。你要多少钱……” 对创业者的再度考量 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京津及华北地区总经理刘纲 12年过去了，中国互联网已经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风险投资在其中也扮演着仅次于创业者甚或更重要的角色。来自清科研究中心、投中集团的报告显示，我国创业投资暨私募股权市场LP数量已经接近5500家，人民币基金在投资案例数量、投资金额上分别占比75%、46%……但马云的这个6分钟神话仍旧值得细细品味，因为它在很多方面都满足了风险投资愿意介入的要素：富于战斗力的团队、可行的商业模式、巨大的市场空间、能够预期的高增长速度会带来丰厚的投资回报，还有创始人的“疯狂”…… 如果你的项目也能让投资人忍不住兴奋地打断……那么，类似情景也会发生。事实上，如果你准备得足够好，你根本不用寄希望于类似电梯间陈述的传奇，你有的是机会。即便你没有给他们按下电梯按钮，他们也会给你启动资本的按钮。 但如果你缺少这些，即便你和他们熟悉，即便已经有天使投资人“赞助”，即便你出让更多股份……也依然没戏。 “我们很忌讳用友情替代项目的判断”，王维说，“道德风险只是其次的事情，最关键的是这种思维模式的危险。熟人当然好，但如果因为感情好就投他的项目，那就大错特错了。” 王维是深圳市同创伟业创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从事风险投资已有数年且无一失手。他向网络导报记者表示，由于早期项目的不确定性很大，如果对创业者的过去有所了解，比如他的经验、能力、人脉资源，都有助于对项目的判断。“中晚期项目这种问题就很少，投的都是陌生人，但到后来成了朋友。” “要是只投你喜欢的人，你后来会死得很惨。”王维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在判断项目时，如果以情感取代理智，你会忽视很多潜在的风险。同时，出资人把钱交给你投资，也是很大的信任。所以，客观地判断项目，既是对出资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那么风险投资人是不是会特别青睐那些连环创业者呢? 天使湾创始人庞小伟曾经对网络导报记者表示：“天使湾更喜欢连续创业者，失败的教训是创业者成长的基石。”庞小伟显然是从天使/早期项目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的。但这个阶段，距离“大生意”修成正果还为时尚早。 “逻辑上讲，连环创业者可能会有更多创业经验，当然也有更多和投资者谈判的经验。”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京津及华北地区总经理刘纲给出了更为详细的分析：“如果连环创业者每次创业都是中途就卖给投资者，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只是擅长某个阶段的创业与挖掘，并不意味着他有能力把创业项目从早期推向最后的成功阶段。他可能只是追求短平快，追求并购重组。另外，他的个性中也可能有些不够持久的东西。” 显然，这是风险投资人最忌讳的。如果说天使项目的投资额还不够大，并且还可能有VC接盘的话，那么，对风险投资的决策者来说，首要目标就是希望这个项目持续增长，不断通过多轮投资推动项目做强做大，最终能够实现IPO，或者以并购重组的方式退出。否则，这场击鼓传花的资本角逐就玩不下去了。 基于此，刘纲认为，创业者最好不要演变成职业的连环创业者，而应该是像汉庭连锁酒店创始人季琦那样，“把一个想法提出来，去实施，并且成功了。然后再创业，通过成功的经验以及丰富的资源复制并拓展相关性业务，更有做大的机会。” 在风险投资家看来，成功的创业经验远比书本知识更具有说服力。 “风投的首要特点不是高风险” 深圳市同创伟业创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王维 “有些人比较简单地认为，你是风险投资嘛，当然应该投资高风险的项目，这是很幼稚的。” 刘纲说，所有投资人都希望获得收益并有效规避风险。作为风险投资者，其实从英文VentureCapital原意翻译应为创业投资，“我们就是要通过尽职调查、条款设计等一整套措施发现、识别并降低风险，同时通过价值发现、价值培育和价值实现的能力，不断促进企业的高成长，降低投资高风险。这是我们的核心目标。” 因此，风险投资的特点，“首先在于投资对象是创业性项目，其次是高成长，第三个才是高风险，最后是高收益。”刘纲说，“成功的风险投资者的真本事，就是在于使投资更有价值、更加准确、更具效率。如果瞎投乱投，谁还敢把钱给你投呢?” “DCM为什么投我们，而且给的条件最优惠，决策速度最快?”在建外SOHO的办公室里接受网络导报记者采访时，分享传媒CEO陈礼煊当然明白，真正将他送上21层的，不是电梯，而是DCM合伙人林欣禾。 陈礼煊认为，创业者必须考虑两个问题：一是团队的优势在哪里;二是行业的空间发展机会有多大。“找对项目的话，投资会很快，否则你追着他们谈也没用。” gxg是什么牌子 显然，视频广告就是这样一个“找对了的项目”。 他说，早在2009年他就有了做视频广告的想法，但并没有碰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而且当时这个商业模式并不成熟。后来在做分享传媒的时候，终于万事俱备了，随后就获得DCM的融资，“从最开始接触到最后落实，才两周时间。” 但如果他在有想法的时候就去找融资，有成功的可能吗?天使投资人也许会跃跃一试，但风险投资机构的投资委员会却很可能予以否决。 “Idea(想法)并不是投资的对象。有想法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是关于商业模式的Idea。”刘纲说，“本质上我们投资能够实施这个商业模式的团队，他们要有相关的资源、知识、经验以及执行能力，加上商业模式的结合。” 基于此，刘纲认为，商业模式不是决定性的，“最终是看你能不能选择正确的、更有执行力的队伍，而不是选择最独到的商业模式。商业模式独到当然是好事，但它的领先性只会保持一段时间。同时，商业模式也要根据市场的变化而相应做出改变。” 选择好团队还有更重要的理由，因为风险投资的对象始终都处于竞争的漩涡中，创业者还必须面临各式各样的竞争以及众多同行的拷贝，所以，“必须要选择一个好的团队，提高项目应对竞争者攻击的能力、好的商业模式、好的增长能力和核心优势，构筑比较高的竞争门槛，都是通过团队来得以实现的。”刘纲说，“你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些执行能力很差的团队吗?” 从创业者的角度来说，如果其核心竞争力没有独到的优势，团队的执行力不够迅捷有力，如果在战略层面与竞争对手过于正面冲突，如果……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在风险投资者看来，其投资价值就会打上个大大的问号，即便投了，估价也要比创业者预想的低很多。 误杀与错投：风投黑皮书 起点创投基金创始合伙人查立 在风险投资的历史上，因为一次出手而名利双收、震惊江湖的大有人在。 最近的一个传奇，就是曾经在2004年9月向Facebook投资5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家皮特·希尔。今年5月18日，Facebook股票在纳斯达克上市，市值高达1047亿美元，皮特·希尔当年9%的股份在经过后来的数轮融资之后已经稀释到1.63%，但也高达17亿美元，8年之间增值3400倍。 不过，误杀的案例似乎也不少。 众所周知的一个，就是薛蛮子(微博)当年评价马云，“这厮长成这样儿，有什么前途?”尽管他在日前《中国经营者》的节目中否认了“长相说”，真正的理由在于马云“开出的价钱太贵”。当时，薛蛮子拿阿里巴巴和8848做对比，并说，“天底下哪儿有这么贵的东西，中国不产这东西，太贵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表示：“我想从后悔的角度来说，我没有看到马云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其实，这种误杀是相当正常的，尤其是在种子期、早期，因为这个时候项目的能量还没有爆发出来，到底是一个大生意还是小生意谁都无法断言。 王维认为：“中外投资机构的投资人会很谨慎，整个尺度偏严一点，因而误杀比错投更容易发生。但投错是尽量规避的。” 王维纠结的是，如何把握好评判的尺度。尺度宽了容易错投，太严了势必错过一些成长性很好的项目，所以关键还在于，“重点看企业成长的脉络，而忽视发展过程中的一些表面症状。”
因而，《给你一个亿》的作者、起点创投基金创始合伙人查立认为，与其要求创业者成功，不如投资人约束自己，“没想好的事情别做，没看准的团队别投，再过10年、50年、100年，照样有的是好项目，不用急。”他的态度是：“宁可错过，也不犯错。” 话虽如此，做起来却难。一个极端的现象是大量风险资本投入到某个领域，结果却铩羽而归。最突出的例子，莫过于2011年的团购风潮了。 刘纲认为，风险投资的本意当然是希望投资高成长的项目，甚至造就一家伟大的公司或者推动某个行业的蓬勃发展，但也有可能“由于对行业分析的错误，对企业判断的失误以及人性中的贪婪”，出现“过量投资到一些行业或企业中间，从而使整个社会资本出现不经济、不效率的状态”。显然，这种情况下烧钱现象已经无法避免，并最终造成社会财富的巨大浪费。当然，刘纲也表示，这只是在某段时间内个别行业出现的局部现象。 另外，风险投资机构和企业有可能过于激进，在签订协议时设置一些过高的对赌协议之类的条款，最后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但从整体而言，优秀的风险投资机构的成功率还是相当高的，无论从成功与失败的比例，还是成功对失败的补偿等方面都是其他行业所比不了的。这也是风险投资吸引顶尖人才、顶级富豪参与的原因。” 3年前，深创投靳海涛董事长曾经在深交所培训班上，发表过一份深创投失败项目档案的演讲，网上流传为“深创投黑皮书”，深入分析了深创投某些投资项目功败垂成的原因，最后归结为五点：创始人的企业家精神不足和管理不善、公司治理不完善和激励机制不到位、产品和经营不可持续、未能成功确立商业模式、财务管理存在黑洞。 刘纲说，得益于这种经验教训，深创投包括他本人的投资成功率和投资品质在逐步提高，2006-2011年以来他一共投了26个项目，现在已经上市了8家，今年还申报了4家，明年还有5家拟申报上市。值得欣慰的是，其中已经产生了一批行业领军者，包括乐视网、网宿科技、东田造型、昭仪珠宝等。 绿瘦怎么样 投资阶段前移的资本策略 风险投资一般会分几个阶段，投资越早似乎单个项目收益率就越高，但是整体而言，早期项目风险也越大。因而，侧重某个时期的投资似乎只是某一家风投机构的“私事”。但数据显示，这也是“天下事”，并呈现出某种区域特征。此前，国内风投的一个明显特点就是做中后期的私募股权投资(PE)或者上市前融资(Pre-IPO)，收益较大而风险较小。 刘纲认为，导致多数机构投资中后期的因素有三个：从发展阶段来看，我国还处于风险投资发展的初级阶段。中国新技术创业投资公司是1984年9月成立的，但它当时并非完全按照风险投资理念进行投资的，扮演了探索者的角色。此后，1992年IDG等外资风投机构进入中国，深创投等第一批本土创投机构在1999年成立，到现在也不过12年。 “这是不是有一种时代的宿命感?”刘纲说，“当中创公司在1998年像流星陨落天际，成思危先生在全国政协九届一次会议上的‘一号提案’却真正拉开了中国风险投资的大幕……” 第二个因素是，“投资早期项目需要更丰富的经验，很多投资人经验不够，还没有实现一轮两轮的投资、上市和成功退出，因而做不了早期投资。” 第三个因素更简单，刘纲说，“那就是出资人LP在风险投资上还没有赚过大钱，没尝到甜头。赚过大钱就没有关系，有本钱也敢来投资早期项目。” 不过，风投界现在有一个迹象，就是投资阶段前移。由于行业竞争的压力，也为了获取更高的投资收益，一些投资基金就会把投资阶段往前移，通过天使/早期项目获得巨大收益。 按照刘纲的说法，后期项目的成败比例可能是成六败四，成长期项目可能是成五败五，早期项目可能是成二败八，“通过风险投资人发掘、培育、提升优秀项目的能力，最后实现这个项目的发展与成功退出，其他项目虽然失败了，这个项目的收益也足以弥补。”但并非每个投资基金的团队都具有这种价值发现、价值培育和价值实现的能力，因而，“只有一些经验丰富、专业过硬的投资人才能够在早期项目中取得成功。如果贸然投资前期，就像一个没有创业经验的团队贸然创业一样，会有很高的失败风险。” 查立认为在中国“太缺乏有经验的投早期项目的投资人，太多人手里握着钱只是想来鼓捣一下套现走人”，因而，在十多年的VC生涯中，他始终专注于投资早期项目。其中一个最有趣的案例，是投资了一家要做“手机MySpace”的公司。当记者问及投资阶段前移的事情时，他嘿嘿一笑：“现在有吗?还是非常少。” 查立在A轮投资上积累了很多经验，他认为，投资A轮与投资其他阶段似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A轮却是一个关键节点，这一轮如果没人投，可能就难以为继，如果投了，第二轮就很容易。而且，A轮的估价以及投资人的增值服务对后续的融资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到底是价值上升“溢价”还是贱卖与A轮投资人密切相关，“我们比较擅长做第一轮投资，会与创业者进行很多互动，帮助创业者设定很多不同阶段的目标、策略，什么时候找钱，怎么找等等。” 王维是最早提出“投资阶段前移”命题的投资人之一。他认为，随着《关于完善创业板退市制度的方案(征求意见稿)》等一系列政策的调整以及市场环境的变化，那种只投上市前公司Pre-IPO的做法现在已经不合时宜了，而且风险其实更大，收益却非常之低，“这种情况下你的项目不能失手”。 王维向网络导报记者介绍，在美国，天使、大天使、VC、PE等等，每个基金都有很清晰的定位。至于选择哪个投资阶段，既要求回报比较大，又希望风险比较小，是自己完全可以承受的，“要看这个机构的特长、定位和相关积累。不是所有的机构都适合。” “投早期要有比较大的项目量，如果没有投十多二十家以上，很难获得稳定的回报，可能一家都没有出来。”王维说：“早期项目的成功率显然在50%以下，而任何一个人对50%以内的成功率的判断其实是很难量化的。这意味着你认为某个项目的成功率是30%，其实也就是3%!” 显然，这也是风险投资的宿命之一，在推动创新、获取高收益的同时，也承担着极大的风险。在这里，“平平淡淡才是真”并不适用。VC心电图呈现出的起伏，不但与行业性质密切相关，也与个人的心理承受力乃至时代的大环境一脉相承。